冤家



作者:     点击数:     更新时间:2011年12月06日 14:42 




他俩是通过媒人介绍才认识的。

“他以前当过兵,后来退役了就做了村里的数学老师。第一次见他的时候,他人高马大的,穿戴也很整洁。”回想起以前,她脸上一阵红晕,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:“谈恋爱的时候并不经常在一起,农忙时他来家里帮忙。只记得有一年冬天,我坐着他的凤凰牌自行车去安阳游玩,回来的路上却遇到了两三个痞子,拿着刀子要枪我们的东西。当时我吓坏了,他不慌不忙地下车说了几句好话,给了他们一点东西。后来我觉得他是个聪明人,当时没有跟他们硬拼,不然保不准出什么事儿呢……”

现在她似乎还有点后怕。大概就是因为这件事,一年后,她就心甘情愿地嫁了过来,陪他一起过清苦的生活。冥冥之中,他们俩的命运便交织在了一起。

我翻抽屉时,不小心在一个旧日历里看见了他们的结婚证书。老旧的黑白照片,依稀能辨出他穿着黑色中山装,正襟危坐;她则一件红色鸭绒服和淡紫色厚围巾,面无表情。幸好,证书有大红色的封皮还透着一点喜庆,不然我会误以为他俩是犯了什么严重的政治错误而被审问呢。

我曾私底下小心翼翼地问她:“你们俩是不是受‘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’而被迫结婚的呀?所以现在才会受这样的苦。”

恋爱是爱情的进行式,结婚是爱情的过去式。一结婚,麻烦事儿就会朝你砸过来。她俩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每天都在吵。他眉头一锁,脖子上的青筋暴突,大声吼她没有头脑;她涨红了脸,瞪圆了眼睛狠狠地骂他是个十足的傻瓜。小到饭里放不放酱油,大到家里添不添新家具,事无巨细,都能变成他们争吵的导火线,甚至爆发一场大战。

他很爱玩,空闲的时候就跑着去找他的牌友、棋友或麻将友。那年冬天,这个小村庄里的人们不知为什么都迷上了打麻将。晚上隔着墙还能听到哗哗的声音,就像一堆小石子从山上滚落。有时候他饭还没来得及吃,就被他的麻将友隔着窗户喊走了,几乎彻夜不归。终于,她忍无可忍,边骂边把那个他一直没有修的小板凳狠狠地摔到地上。他闻声悻悻地回到家。看到院子里无辜的板凳从轻微骨折沦落到彻底残废的地步,他知道她大发脾气了。他自知理亏,辩了几句也不再多说。从此以后,再也没有见他沾过麻将。其实,他心里明白,她是怕他熬夜冻坏了身体。如果外出打工落下的腰疼病再犯了,几乎疼得他饭都吃不下,她知道那要受多大的罪。

他有时很懒,懒得筷子都不拿。每次他都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靠着床边,就等着她把碗筷放好了,饭菜盛好了。可是她说,他做了一天的活儿多累啊,到家也该歇歇了。每次他回到家,孩子们便失宠了。你看吧,第一碗饭准是给他的,里面不是有鸡蛋就是有大块儿的肉。孩子们虽然心里有些不平衡,但是不敢提意见。因为她的碗里除了青菜什么也没有。她说,我在家什么没吃过,他在外不舍得买东西,在家里就得好好补补。

不过,他也有勤快的时候。她坐月子,为他生了个儿子。他一天到晚合不拢嘴,整个人好像也变温柔了很多,说话也细声细语了。他和她的角色也忽然间大调换。她坐在床上看看电视,吃吃饭,睡睡觉。做饭,喂鸡,刷锅洗碗,平时根本不碰家务活儿的他一个人全包揽了。他把家打理得有条不紊,丝毫不用孩子们插手。

他烦她爱唠叨,回到家她非得喊几遍让他吃饭前要洗手,又催几次让他换上干净的衣服。而她似乎也讨厌他,因为她总是抱怨他不爱干净,一双臭脚可以做天然蚊香;她也受不了他坐在床头一遍遍地吐烟圈,弄得满屋子烟熏雾缭,恰似“人间仙境”;她更不能忍受他一件衣服穿了再穿,脏得发亮还舍不得换下。可是她也知道他那双军鞋已经穿了好多年,被他快磨透了还不舍得扔了;一个人在院子里毕竟比不上家里温暖,他抽烟时也常常记得打开家里的窗户;他从来不穿不耐脏的白色衣服,因为她不容易洗干净……

我很不解那些对别人比对自己还好的人,更不解为什么有时候爸妈对待陌生人都和和气气,对彼此却很尖锐地挑剔,怎么回到家就变了一个人呢?“熟不拘礼,最坏的脾气总是对着最近的人发泄,因为知道他们会心无芥蒂。如果我们不吵那才有问题了呢。”妈妈笑了。

读李冶的《八至》:至高至明日月,至亲至疏夫妻。我也笑了。原来世上有相近如宾的爱,也有吵出来的情。老爸老妈的爱情是朴素的,简单的,更是真实的。或许,这个小家不弄出点声响还真会显得冷清呢!一想到将来这俩冤家到老了还是这样吵,我就觉得好笑,那应该会更有趣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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